永春佛手：心之清供

李韬

“清供”，又称清玩，由佛前供花发展而来。最早是以香花蔬果代替告朔用的牛羊，而后发展成为包括金石、书画、古器、盆景在内，一切可供案头赏玩的文雅物品的统称。清供之盛行，甚至成了书画、雕刻的一个重要题材，称作“清供图”。古人以正月初一为岁之朝，是日案头必定要有花果，便称作“岁朝清供”。岁朝清供常用水仙、佛手、梅花再加松枝，北方人最少见的是其中的佛手。既然称之清供，散发的香气一定都不是浓艳的，却并不代表暗淡，仍然是持久清雅的路数。

人在北京，冬天我偶尔会想念佛手的香气，便从浙江邮购，一般盘子里会有五六个黄澄澄、金灿灿的佛手供在唐卡的前面。因为少见，便想得多一些，往往有与之相配合的茶。最先想到的是乾隆三清茶，“三清茶”是以贡茶为主，佐以梅花、松子、佛手，用雪水冲泡而成的香茶。既适用于重华殿茶宴等宫廷重要礼仪场所，亦可用于山斋闲居等处，是宫廷茶饮中最为乾隆帝所重的御用之物。虽然记载中没有明确这个“贡茶”到底是什么茶，但是比较起来，应该是龙井最为相配。冬日龙井渐老，虽在盒中雪藏，神韵总是少了很多，便又想发酵类的茶。其实乌龙茶里有以佛手直接命名的茶，但都不是特别常见。一个是武夷岩茶里的武夷佛手，又叫雪梨，喝起来真的有淡淡的雪梨味道，茶叶叶片较大，甚至长如手掌，也叫“佛手茶”。另一个知道的就更少，是永春佛手。我很喜欢永春佛手，是因为它不仅叶片大，实际上，武夷佛手乃是从永春引种，而更重要的，它的佛手香味更浓郁。

永春是福建泉州的一个县，然而其知名度远远不如在西南方与它遥遥相对的另一个县，虽然两个县都是产茶大县，而且都在晋江上游。那个县是安溪，生产大名鼎鼎的铁观音。小的时候，我还是很喜欢铁观音的，味道浓郁，喝到胃里很舒服。后来我长大了，铁观音却越来越“年轻”了，从中度发酵、焙火到轻发酵基本不焙火，乌龙茶有些绿茶化了，喝到嘴里全部是冷冽的青草味，茶汤却没有了持久缥缈的韵味，我就不喜欢了。这个时候发现了永春佛手，一尝，嗯，不仅茶汤厚重，还有一股佛手香味，第一印象非常好。结果一斤佛手茶喝完了，再买，奇怪，怎么也轻发酵轻焙火了？那以后，便连永春佛手也不喝了。

不过，永春佛手醒悟的早，2010年后，基本上传统做法回潮，茶园也不再追求密植高产，生态环境在慢慢恢复。那一年我又订了几斤永春佛手，喝了一些，后来放在大理的家中也就忘了。2015年初路过大理出差，回家看看父母，顺便拿点陈放几年的茶到北京喝，在一堆普洱茶的后面，看到了永春佛手。

回了北京，工作事情又多，茶一直在家里放着，到了五月假期，偶遇暴雨，在家里闷得慌，翻茶箱子，终于又看到了它。不能再错过了。煮了麦饭石泡过的桶装矿泉水，用了一把早期的宜兴供春商品小壶，配的公道是钧窑系松石釉星斑匀杯，茶汤倒在韩国白釉陶品杯中。是多么明亮深沉的金黄啊，带着花香中淡淡的佛手香，正如山间结满佛手的果园，是山林间的气息呀。喝了一口茶汤，青气已经很淡了，却仍然活泼，在口腔中顺滑的流淌。

铁观音追逐市场，出发点不能说错，然而失去了根本，没有厚重的观音韵，何来真正的铁观音？做茶，心地清澈方能在乱流中坚持做好自己。永春佛手的“佛手韵”还对得起这个“清”字。清供的重点也是在“清”，“清供”二字里的离欲和恭敬，其实是不论市场经济的金钱价高与否，而是在你心里怎么平衡。儒家的重义轻利，释家的清静息心，道家的虚静自然，得到其实不难，只要心安定了，就去喝杯永春佛手吧，都在一盏茶里。返回搜狐，查看更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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