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币说

箴言：开门七件事，柴米油盐酱醋茶。茶虽然排在第七位，但可以和柴米油盐相提并论，可见其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。作为茶的故乡，中国人喝茶的历史悠久。其实不只是中国。茶在很多很多年前就“俘获”了全世界的味蕾，与非洲咖啡、美国可可并称“世界三大饮料”。追溯到古代，最早消费的茶叶，栽培的茶树，采集的技艺，以及世界各地的茶道习俗，都直接或间接地与中国有关。或许是因为它的流行，这种神奇的东方树叶曾被用作货币，一度成为西伯利亚、中亚等地区的“硬通货”。从饮料到货币，从饮料到货币，为什么茶的“身份”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？英国人类学家艾伦麦克法兰(allen mcfarlane)曾在其著作《绿色黄金：茶叶帝国》中描述道：“从青藏高原到西伯利亚，广袤的亚洲高地的游牧民族开始重视茶。通过丝绸之路等多条路线，砖茶交易量激增。12世纪左右，砖茶的饮用变得非常普遍，甚至成为中亚许多地区的‘硬通货’。”茶叶为什么会成为游牧民族最稀有的物品之一？十有八九是因为茶的“神奇功效”。众所周知，很多游牧民族生活在草原上，这里畜牧业发达但果蔬奇缺。茶叶含有丰富的维生素、氨基酸、茶多酚等物质，不仅可以弥补膳食缺陷，平衡人体营养需求，还具有解闷、助消化、提神醒脑的作用。牧民煮茶时，会从茶砖上撬下一小块，捣碎，放入锅中烧开，再放入一撮盐，倒入盛满牛奶的碗里。至此，一壶浓郁的奶茶就做好了。热气腾腾的奶茶受到了金兵上下的青睐，砖茶也逐渐成为了一种货币。据文献记载，内地商人与游牧民族进行贸易时，除了米、布可以直接换取皮毛制品外，其他物品均可以砖茶计价。曾经风靡蒙古高原的青砖茶，分为“四儿”、“二七”、“三九”三大规格。所谓“二十四”，是指每包二十四块砖茶，每块重五斤半。如果用“四儿”砖茶换牧民的皮毛，每块可以当2元钱。同样，“三九”茶每支39块，每支重三斤二两，可以用1块钱。直到20世纪初，仍有这样的记载：“主人在市场上买羊肉或其他任何东西，仆人都必须跟着，端着砖茶。茶叶作为支付手段，总是比长短丝更可靠。”砖头能成为“硬通货”的另一个原因是便于携带。游牧民族以水草为生，世代随季节迁徙。为了让牲畜享受美味充足的牧草和草原休养生息，牧民往往需要看管好自己的财物，进行过渡。砖很小，易于运输，而且很致密。一小块就够一家人喝几个月了，还方便交换其他物品，所以流通性好，流动性强。纵观人类发展史，牲畜、谷物、石头和许多其他物品都充当了普遍等价物。在物物交换的过程中，古人逐渐选择了一些特定的媒介，以适应商品交换广泛发展的需要。这类媒体一般具有价格锚相对稳定、易于存储和携带的特点。特别是随着生产力的发展，跨区域贸易逐渐兴起，大量具有区域特色的货币也随之诞生。茶叶作为一种货币，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流通的。据考证，到17世纪，茶叶已经超过丝绸和瓷器，成为当时中国最大的出口商品。茶叶走向世界有三条路线。它是一条众所周知的陆上丝绸之路，连接着中国、中亚、西亚和南欧。二是以横断山脉为核心的茶马古道，从中国西南到缅甸、印度、不丹、尼泊尔等地，最后到达中亚和欧洲。除此之外，还有一条连接欧亚大陆的国际贸易路线，那就是中俄万里茶道，兴盛于17世纪至20世纪初。
从地图上看，中国茶叶离开汉口，经水路到达天津，再由骆驼运送到张家口、呼和浩特等地，由此进入以恰克图为中心的中俄边境贸易。这条浩浩荡荡的贸易路线不仅是茶币兴起的重要原因，也与其最终的衰落有关。历史上，俄罗斯不仅是茶叶消费大国，也是中国茶叶转卖欧洲市场的重要中转站之一。但直到清朝前期，中国的银、铜币都没有在俄罗斯流通，所以砖茶自然承担了货币的功能。聪明的商人用茶代币，绝不是无奈的选择，而是隐含着一套严谨的判断。首先，由于交通不便，砖茶从中原腹地运出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，这使得它在当地较为罕见，数量大体稳定，从而保持了币值的稳定。用今天的话说，就是避免货币贬值。其次，每块砖茶都标有重量、产地、生产厂家，生产比较正规，可信度很高。美国杂志《茶叶与咖啡贸易》主编威廉乌克斯(William Ux)在他的《茶叶全书》一书中对此做了分析：“其他货币的价值会随着离发行地的距离和流动性的降低而迅速贬值，但茶砖的价值会上升，因为它们是从中国产茶区带走的。”故事在货币“角色扮演”的道路上继续，茶的影响力一度超越传统货币。在马克杰森吉尔伯特写的《世界历史上的中国茶》篇文章中，多处证实了这一观点：“在现代非洲和欧亚大陆，砖茶被广泛用作交换媒介。在不丹，砖茶作为货币的地位直到1874年到1935年才逐渐被英印银卢比取代。在中东和北非，砖茶长期以来一直是贸易和货币的主要形式。17至18世纪，砖茶、糖蜜和松木是北美英国殖民地的法定货币。即使是美国第五任总统詹姆斯门罗位于弗吉尼亚州的种植园，其物质需求和经营费用也是由砖茶支付的。”然而，兴于斯，衰于斯。20世纪初，西伯利亚铁路部分完工。随着海参崴到俄罗斯铁路的开通，曾经经过蒙古的万里茶道逐渐衰落，中俄商队也退出了历史舞台。过去肩挑爬山要16个月才能走完，铁路运输只要7周。再加上印度、锡兰等新兴茶叶产区的崛起，砖茶的货币地位走到了尽头。然而，时代发展的轨迹总是在不经意间与历史重叠。据媒体报道，2021年，世界第五大茶叶生产国、第三大茶叶出口国斯里兰卡与伊朗达成协议，通过每月向伊朗发送价值500万美元的锡兰茶叶，偿还10年前欠下的约2.5亿美元的石油债务。用茶还债，分期付款买茶，省下了斯里兰卡稀缺的外汇储备，锡兰茶被赋予了新的使命。从茶马互市到以茶还债，茶叶作为货币的例子数不胜数。即使在商业如此发达的今天，茶叶作为交换筹码的故事依然在国际交换中上演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这片东方小叶子还是很神奇的。(康琼燕来源：经济日报)